体育博彩在美国是如何合法化的？

体育博彩是如何合法化的？这是一个涉及四个角色的精彩故事。

比尔·布拉德利 ： 美国所向往的样子。 布拉德利曾是 NBA 球员和新泽西州参议员，他在 1992 年提出了 PASPA 法案，该法案禁止美国的体育博彩。布拉德利富有魅力、纪律严明、原则坚定，是一位全美英雄。

克里斯·克里斯蒂： 美国的真实样子。 克里斯蒂是新泽西州州长，他通过废除 PASPA 来推动体育博彩合法化。他是一个现实主义者，理解居民对体育博彩的需求。他本人也是体育迷，喜欢享受和热衷于盛大场面。

杰里米·库登 ： 美国所付出的代价。 库登是一名律师和游说者，曾帮助在美国各州推动幻想体育的合法化，后来又推动体育博彩合法化。他在与州立法机构合作以代表客户制定或废除法律方面战术高超。

Ted Olson： 美国倾听的人。Olson 是一位著名的宪法律师，他在地区法院和最高法院为废除 PASPA 一案进行了辩护。他在涉及同性婚姻合法化、维护第二修正案以及“公民联合”案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竞选资金裁决等案件中发挥了核心作用。

幻想体育的诞生：美国体育迷的永远改变

1979 年，美国体育迷开始发生变化；回顾来看，这是一次永久性的改变。作家 Dan Okrent 教给他的朋友们一个新游戏：玩家从现实生活中的棒球运动员池中挑选一支幻想棒球队。1 你通过最准确预测自己挑选的棒球运动员在真实比赛中的表现来获胜。这个游戏被称为幻想棒球。

幻想玩法扩展到了篮球和美式足球等其他运动。人们会下注少量资金，与朋友一起参加幻想体育比赛。那些选择了表现最好的幻想球队的人可以赢得奖池。

它主要是一种你会和朋友一起进行的有趣社交活动。

PASPA：1992 年禁止体育博彩

1992 年，新泽西州参议员、前篮球运动员比尔·布拉德利发起了一项名为 PASPA（职业与业余体育保护法）的联邦法律。该法律禁止大多数州将体育博彩合法化——体育博彩业务会设定赔率、接受投注并为体育比赛支付奖金。

布拉德利是一位前 NBA 球员，也是有原则的参议员，他认为赌博会破坏体育的诚信，可能导致假赛、操纵比分以及不公平的影响。

PASPA 以广泛的两党支持通过：参议院以 88-5 票通过，众议院则通过口头表决。口头表决是指议员喊“赞成”或“反对”，通常用于无争议的提案。专家认为体育博彩是个问题，而公众对此并不太关心。

这项法律的措辞很不寻常：它并没有明确将个人体育博彩定为联邦犯罪，但却阻止各州将其合法化。PASPA 的制定是为了避免来自那些体育博彩已存在的州（如内华达州、特拉华州、俄勒冈州和蒙大拿州）的反对。它阻止其他州通过新的法律来使体育博彩合法化并加以监管。二十五年后，正是这种措辞导致了 PASPA 的废除，当时新泽西州希望将体育博彩合法化。

与此同时，幻想体育在90年代和2000年代持续走红。幻想体育从一小圈铁杆体育迷的活动，扩展成全国性的消遣，在高中和大学中流行，在办公室休息室被讨论，在感恩节晚餐上被争论。

幻想体育的商业化：FanDuel 和 DraftKings

2009 年，一家位于苏格兰的公司 FanDuel 成立，推出了每日幻想体育。在 FanDuel 出现之前，玩家通常在赛季开始前只进行一次幻想球队的选秀，并在整个赛季中累积积分。每日幻想体育引入了每日竞赛：玩家可以每天为当天进行的比赛重新选秀一支新球队。不再只是与朋友竞争，奖金池变成了由全球数百万 FanDuel 用户共同参与的巨额奖池，这些用户彼此并不认识。2012 年，DraftKings 成立，与 FanDuel 展开竞争。

幻想体育从主要的社交活动扩展为赚钱的活动。

FanDuel 和 DraftKings 开始在电视广告上大手笔投入。2015 年 NFL 赛季期间，他们花费了 2700 万美元投放了 8,000 条电视广告，投入超过整个啤酒行业。这些广告相当粗糙，大多是中奖者的亲身讲述；那种夸口“我把 5 美元变成了 5 万美元”的类型。

这些广告引起了监管机构的注意。这不是体育赌博吗？在体育赌博非法的情况下，这怎么会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2015 年，纽约州和伊利诺伊州的总检察长下令 FanDuel 和 DraftKings 必须停止幻想体育比赛，因为这些比赛被视为体育赌博。

在各州合法化幻想体育

为了应对这次打击，FanDuel 和 DraftKings 雇佣了 Jeremy Kudon，他是 Orrick 律所的合伙人，这是一家位于纽约的律师事务所，代表客户在立法机构进行游说。Kudon 面临着艰巨的任务。1992 年通过的 PASPA 法案实际上禁止了体育博彩。

Kudon 认为，影响国家政策的最佳途径是通过州立法机构运作。只要赢得几个州的支持，就能最终推动国家政策的转变。

他的策略是先专注于像堪萨斯这样规模较小且男性占主导的立法机构，因为这样更容易解释这个问题：2

“很多女性会说，‘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听起来就是赌博。’而男性则会说，‘我玩幻想体育。你是说这是赌博？这绝对不是赌博。我是和朋友一起玩的。’”

他向州立法机构的论点是，幻想体育是一种像高尔夫锦标赛一样的技能型游戏，而不是像老虎机那样的运气型游戏。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与一位经济学家合作，展示最优秀的幻想橄榄球玩家在组建球队方面比任何真实的 NFL 总经理都更出色。

堪萨斯是第一个明确将每日幻想体育合法化的州。在堪萨斯之后，Kudon 又说服了另外 22 个州允许幻想体育。

新泽西：体育博彩融入其基因

在 PASPA 法案下，体育博彩仍属非法，但在新泽西却十分普遍。如今新泽西大约一半的体育博彩者在博彩非法时就已经参与过。小型地下庄家会向体育迷发放带有盘口的卡片供下注。非法庄家低调经营，在餐馆、街角商店和高中收取赌注。

2007 年，新泽西政客 Rudy Garcia 去做一件在当地很常见的事：向本地庄家下注体育赛事。然而，这位庄家是 FBI 钓鱼行动的一部分，因此 Garcia 被起诉从事犯罪活动，并被迫退出政坛。

新泽西州参议员 Ray Lesniak 是 Garcia 的密友和盟友，他对案件的不公感到震惊。毕竟，在新泽西体育博彩只是无害的消遣。他决定承担起推动新泽西体育博彩合法化的使命。

修改新泽西州的体育博彩法律

为了修改新泽西州法律，Lesniak 需要当时州长 Chris Christie 的帮助。但两人关系并不好，而 Christie 当时支持体育博彩禁令。

在州议会受阻后，Lesniak 转向公众。他提议举行公投，询问选民是否应将体育博彩合法化。当近一百万居民投票时，三分之二的人投了赞成票。该投票没有立法效力，主要是一次宣传噱头，但却奏效了。Christie 是一位热爱体育的球迷，高中时偶尔会下注比赛，他很务实，决定改变立场。

当被问及为何改变对体育博彩的立场时，克里斯蒂表示：²

“当你看到体育博彩的黑市时，每年都有数十亿美元的投注。将这种已经存在的活动合法化，将为州带来经济活动。”

克里斯蒂认为，推动 PASPA 的参议员比尔·布拉德利在维持体育博彩禁令的理由上“极其天真”。

公投两周后，莱斯尼亚克提出了《体育博彩法案》（2012），允许在新泽西州进行体育博彩，克里斯蒂将其签署成法。

联盟的诉讼 vs. 新泽西的王牌：Ted Olson

2012 年《体育博彩法》签署后，NFL、NBA、NHL、MLB 和 NCAA 立即起诉新泽西，称该法案违反了联邦法律 PASPA。为了为新泽西辩护，Christie 找到了 Ted Olson，一位传奇的宪法律师。

当 Olson 挑战 PASPA 时，该法已实施 20 年且从未被质疑。当时，他认为：²

“立法者通过这项法规的初衷被认为是善意的：阻止人们进行体育博彩，防止运动员被腐蚀以及他们面临的诱惑。为什么最高法院现在会介入呢？”

但最高法院早已在朝着新的方向转变，而 Ted Olson 在其中发挥了推动作用。20 世纪 80 年代，Olson 是联邦主义者协会的知名成员，该协会主张宪法应按照最初的书写方式来理解，而不是作为一种随现代价值观演变的“活文件”。Clarence Thomas、Samuel Alito、Neil Gorsuch、Brett Kavanaugh 和 Amy Coney Barrett 都在不同时期加入过联邦主义者协会，并被培养为最高法院大法官。Olson 是与这些将决定 PASPA 是否应被废除的最高法院法官同属一个俱乐部的有影响力领导者。Christie 聘请 Olson，因为他的参与表明新泽西州的案件值得认真对待。

泰德·奥尔森的论点与新泽西的失利

奥尔森的论点是国会越权了。PASPA 告诉各州不能授权体育博彩，但却要求各州自己执行禁令。根据宪法中的反强制原则，国会不能强迫各州去做某事。国会可以针对个人立法，但不能针对州立法。

在 PASPA 之下，国会并没有禁止个人进行体育博彩，而这是它本可以根据《州际商业条款》做到的。它也没有提供联邦监管力量来执行体育博彩禁令。相比之下，例如，当国会在 1958 年通过《联邦航空法》时，它建立了一个联邦监管体系（FAA）来直接执行航空公司规则，而不是强制各州去执行。

然而，Olson 在下级法院输掉了前两起案件，最高法院也拒绝受理此案。法院表示，新泽西州 2012 年的《体育博彩法》正是 PASPA 所禁止的内容：州政府“授权”体育博彩，而根据宪法的最高权力条款 ，联邦法律优先于州法律。NCAA 的律师有效地提出了这样的论点：²

“我们并不是说你必须执行禁令。我们也不是说你需要采取任何措施来阻止体育赌博。你只是不能将它合法化。”

虽然 PASPA 阻止各州将体育博彩合法化，但它并没有强制各州对其进行监管。这是一个细微的区别，但并不属于强制接管。

克里斯蒂的巧妙举动：废除新泽西州先前的体育博彩监管

克里斯蒂抓住了这个机会，做了一件聪明的事。2014 年，新泽西州通过了一项新法律，废除了该州此前对体育博彩的监管规定。他们没有设立牌照或进行监管，只是取消了之前的禁令。州政府采取了不干预的立场：他们不会正式将体育博彩合法化或进行监管，但也不会阻止它。这样，如果各大联盟起诉新泽西州，州政府就可以辩称自己并没有授权体育博彩，只是选择了退一步。

正如预料的那样，各大联盟提起了诉讼。他们认为，即使是这种部分废除也等于授权体育赌博。NFL 总裁 Roger Goodell 对 Chris Christie 说：²

“你最好撤掉这个案子，因为我们会让你难堪。”

最初的几轮进展不顺。Olson 在下级法院又输了四个案子，而 Christie 花费了 600 万美元的公共资金。但 Olson 知道，如果他们向最高法院申请审理此案，被受理的机会很大。

最高法院审理 PASPA 案件

Olson 是对的。2017 年 6 月，最高法院同意受理新泽西州的案件。

2017 年 12 月 4 日，Olson 在最高法院为新泽西州辩护。最高法院的案件并不像你在电视上看到的法庭剧，更像是一个有九位敌意记者不断打断和质询你的新闻发布会。完整的 Murphy 诉 NCAA（原为 Christie 诉 NCAA）音频辩论非常值得一听，从头到尾都扣人心弦：3

奥尔森首先基于反强制原则反对 PASPA：国会可以监管个人，而不是州。

几乎立刻，金斯伯格大法官打断了奥尔森：PASPA 不就是联邦优先权的另一个例子吗？即联邦法律优于州法律？

奥尔森表示，当联邦法律优于州法律时，联邦政府应通过《州际商业条款》来监管个人。PASPA 并不监管个人，也没有提供执行体育博彩禁令的监管手段。它只是强制各州禁止体育博彩，并承担执行禁令的工作。

索托马约尔大法官对此提出质疑。她说各州并不一定要执行该禁令：

“奥尔森先生，如果每位州长都严格执行法律条文上的每一条法律，州不仅会破产，而且根本无法生存。法律数不胜数，即使是现行法律，也并非全部都被完全执行。各州一直在做选择。[PASPA]中没有任何内容要求该州必须执行这项法律。”

但这一次，奥尔森有了更有力的反驳，因为克里斯蒂在 2014 年的巧妙操作。新泽西州 2014 年的体育博彩法案并没有将体育博彩合法化，而只是取消了之前的禁令。如果 PASPA 阻止了这一点，那就意味着国会在规定州立法机构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奥尔森的逻辑引起了阿利托大法官的共鸣。阿利托是新泽西州本地人，曾是联邦主义者协会成员。他表示，国会命令一个州通过一项法律与禁止其废除一项法律没有区别：两者都是违宪的干涉。

在这样的背景下，问题变得清晰起来。这已不再是关于新泽西州体育博彩的争论，而是关于华盛顿与各州之间权力平衡的问题。最高法院在近年来对州权的态度更加开放，作出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判决。2018 年 5 月，最高法院以 6 比 3 的投票结果裁定 PASPA 违宪，从而取消了长达 26 年的联邦体育博彩禁令，推动了现代体育博彩产业的兴起。

像 Jeremy Kudon 这样的游说者将这一裁决视为说服全国各州立法机构合法化体育博彩的契机。Kudon 首先从那些已经合法化幻想体育的州入手，这一领域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如今，已有 38 个州将体育博彩合法化。

结论

体育博彩在普通美国人中的广泛接受并非必然。Bill Bradley 对体育博彩危害的看法在 90 年代和 2000 年代的美国是主流。正是因为有积极推动的州长 Chris Christie、杰出的宪法律师 Ted Olson，以及策略性游说者 Jeremy Kudon，体育博彩才得以进入几乎每一个美国州和家庭。